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粉紅雪山

關燈
粉紅雪山

唐冬也跟著說:“規則就是這樣的,我們也沒辦法,你就喝一點吧。”

白色的泡沫流下玻璃杯壁,落到袁成昊的手上,幾滴酒水飛濺到地板上,趙馨月有些作嘔。

她沒有妥協,正色道:“我根本沒打算玩,是你非要拉著我玩。”

喝一點,她說的容易,這一大杯哪像一點的樣子。

唐冬沒想到趙馨月看起來乖順,骨頭倒是挺硬。

她不給面子,袁成昊的臉頃刻間漲紅,“唐冬有什麽錯?你什麽意思?”

男人維護唐冬的神情嚇人,趙馨月只覺得他可笑。

有幾個人出來打圓場,“算了,算了。一個游戲而已,大家都是在一個公司,別傷了和氣。”

“馨月,你跟唐冬道個歉就好了。”

趙馨月站起身,“我累了,需要休息。”

跟唐冬道歉,憑什麽!

同樣是職員,就因為她受歡迎,趙馨月就要把她當老板供著,真可笑。

唐冬臉上閃過一絲尷尬,袁成昊想沖上去教訓趙馨月,同事倉惶將他攔住。

夜晚,昆蟲的鳴叫聲聒噪,房間裏的一群人卻詭異地安靜。

……

第二天,主管領著一行人去爬山。

高大的樹木枝繁葉茂,葉子呈現出一種草綠色,環繞在山體上,層層疊疊如雲彩飄飄,取名為青雲山。

趙馨月踏過石階,陽光穿過樹葉在地上投下斑駁的樹影。一切都如此熟悉,潮濕的青苔也可愛了幾分。

她當過幾年留守兒童,在山腳下和奶奶住在一起。後來,爸爸做生意發達了,她就被接到了萬京城裏。

世事難料,爸爸的生意破產,欠下百萬債款。趙馨月並不覺得這是個壞事,至少媽媽有決心可以逃離家庭,逃離那個壓榨她的丈夫。

算起來,自從奶奶去世後,她將近三年沒踏足過這裏了。

幾個女同事拿手機拍下照片,趙馨月默默留在隊伍後面。

一行人哼哧哼哧爬到山頂,一座道觀映入眼簾。

掉漆的牌匾上寫著青雲觀三個大字,巨大的香爐擺在正中央,香灰堆得高高的。

中年男人似乎對這種地方很是敬畏,主管跑去花高價買了一束香,胡亂拜著祈求公司財源廣進。

裏面的大殿放著神像,守殿的是個道士,桌上是一桶簽。

公司裏的同事都排隊算姻緣、發財之類的,道士問了問生辰八字,開始翻起毛邊的書。

“金時出生,財運不錯,只是姻緣不好……”

她聽得厭倦,頭頂的神像金碧輝煌,表情悲憫。

趙馨月在殿內走動起來,等走到了神像後面,耳朵立刻安靜下來。前殿的熱鬧隔絕在外面,只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響。

木架子上的長劍寒光閃閃,趙馨月走進幾步,光滑的劍面照出她的一雙眼睛。

“這位善信有緣。”

道士的聲音從身後響起,趙馨月看到白了幾縷頭發的老道士。

她尊敬道:“福生無量天尊。”

“福生無量天尊。”

腳步聲未完,趙馨月意識到還有一個人。

金色神像下站著一個男人,頭發早已剪短卻依然打著卷兒。

黑色長風衣壓不住修長的雙腿,肩膀寬闊,黑眉冷酷,成熟的面龐褪去了青澀。

趙馨月的視線急忙落到他的薄唇下,一顆小痣此刻無比顯眼。

她呼吸一窒,好像身處夢境中,無數的回憶湧入腦子裏。

趙馨月支支吾吾說不出話,林淥嗤了一聲,戲謔道:“我是失勢了,不是出家了。”

“怎麽見到我跟見鬼一樣?”

這能氣死人的語氣是林淥沒錯。

確實是見鬼了,趙馨月的四肢虛浮,心跳聲越來越快。

她捂住胸口,深吸一口氣,“你怎麽會在這裏?”

趙馨月的頭發盤起,下巴更加瘦削,白皙的皮膚透著青紫色的血管。她穿著幹練,身上沒有多餘的配飾。

林淥雙手插進衣兜裏,細膩的汗水沁出,手心一片黏膩。

他毫不在意地轉過頭去,避而不答。

道士和藹一笑,“我就說這位善信是有緣人,這把劍的主人不是別人,正是這位先生。”

老道士背著手說:“故人難遇,命中有緣。”

趙馨月再次看向這把劍,劍上的光芒讓她心底有點虛。

故人不僅是她前男友,當年還是她先提的分手,林淥會砍死她這個渣女吧。

林淥那雙黑沈沈的眸子直勾勾瞧著她,趙馨月咽了咽口水。

趙馨月小心翼翼地問:“你也是來登山?”

林淥仰頭看了一眼神像,滿不在乎地說:“我沒這個雅興,被人趕出來罷了。”

趙馨月才註意到他說他失勢了,他們家是有個後母來著,不會是她趕出去的吧。

趙馨月眉頭一皺,心中對他生了幾分同情,想不到林大少爺也有這一天。

“馨月,你在跟誰說話呢?”

趙馨月循聲望去,蔣思彤不知道什麽時候找了過來。

她扁著嘴,“唐冬他們一直在算命,我排隊都排不上。”

隨後,她又看看林淥,“你們認識?”

趙馨月毫無顧忌地掩飾道:“不認識。”

“是帥哥,好帥!”

周圍聚了幾個女同事,男同事也擠過來,寬敞的空間立刻變得狹窄。

唐冬眼睛一亮,急切地湊上去,“你好,我叫唐冬,可以給個微信嗎?”

林淥悄無聲息向後退了幾步,睜著眼說瞎話:“不好意思,我出家了。”

這個謊話太拙劣,不少人幸災樂禍笑出聲來。

唐冬的笑容僵在臉上,趙馨月的嘴角微微上揚,她用手擋住臉上的嘲笑。

唐冬一副要哭的樣子,躲到唐成昊身後,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有人把她打了呢。

唐成昊揮了揮手,威脅他:“欺負人是吧?”

林淥神情不悅,低頭睥睨面前比他矮的男人。

林大少爺無法無天慣了,向來沒怕過誰。

男人神色駭人,袁成昊縮了縮脖子。林淥比他高了不止半個頭,袁成昊不甘地放下立在半空中的拳頭。

“她釣不到男人,你還想幫她出氣。你那麽喜歡她,她怎麽不跟你在一起?”

林淥眼神譏諷,在夜場釣金龜婿的女人見得多了,這種手段他還看不上。

周圍人的眼神逐漸變得古怪,袁成昊回過味來,脖子漲得青紫。

唐冬眼神閃躲,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這種局面。

趙馨月在後面看戲,林大少爺嘴巴毒不是一天兩天了。唐冬敢在他面前演戲,純粹是活該。

“你們剛才不是在前殿嗎?怎麽都來這裏了?”

眾人齊刷刷回頭,主管背手站在門邊。

員工擅自行動,主管端起領導的架子想好好對他們說教一番。

“道觀是清凈之地,請諸位出去。”

大殿內烏煙瘴氣,老道長開始趕人。

主管爬到這個位置,練就了一身察言觀色的本事。

道長看著年邁,或許在道觀裏也是個德高望重的人物。

主管馬上變臉道:“是,是,叨擾道長了。”

他們陸續離開,見趙馨月不動,蔣思彤怕她惹主管生氣,催促她快走。

趙馨月邁出的腳步遲緩,很快加快了步伐。

她背對著林淥,沒察覺到身後那人平靜面容下的情緒翻湧。

唐冬掐著嗓子哄袁成昊別生氣,縱使林淥的話讓他體會到一絲不對勁,但是在唐冬的甜言蜜語下很快就消除了疑慮。

他們又恢覆了原來那副親昵的樣子,眾人已經見怪不怪。

殿內,林淥閉上眼睛。香爐上方的青煙裊裊,鍍上金身神像悲憫地垂著眼,他高大的個子在神像面前顯得渺小卑微。

他自願來到青雲山的那一天,就該想到會碰上她。

道觀外,姻緣樹伸出的每個枝椏都掛滿了紅綢,兩人合抱般粗壯的樹幹深深紮進泥土裏。

飛舞的樹葉,飄起的紅綢。思念化成了風,插上雙翼,飛往萬裏之外。

蔣思彤歡呼地跑過去,她買來一張紅綢,用黑色記號筆寫著心願。

趙馨月楞在那裏,看著她們寫下對愛情的美好期待,有些不知所措。

雖然大家都說趙馨月孤僻不合群,但是蔣思彤知道她其實很溫柔。

她又買下一張紅綢,“馨月,我們一起寫下來吧。”

蔣思彤生怕她拒絕,直接塞到了趙馨月手裏。

她看著女孩跑遠,接受了她的善意。

黑色記號筆把綢帶暈染出幾個墨點,趙馨月糾結無比,不知道該寫下什麽。

媽媽的婚姻讓她絕望,那份來自上一輩的慘痛經歷壓得她的愛情半死不活。

“平安喜樂,萬事順遂。”

寫完之後,她將紅綢系在枝頭,打了一個歪歪扭扭的蝴蝶結。

她閉上眼,默念著心願。

睜開眼,她看到山下旖旎的風光。

奶奶的房子已經被爸爸賣了還債,她還是想下山去看看。

深受奶奶的影響,趙馨月愛花愛到癡迷。

奶奶喜歡種花,春天一到,小院子就淹沒在花的世界裏。她的花開得繁盛,香氣撲鼻,如夢似幻。

第二天清晨,趙馨月眼下一小片淡淡的烏青。

同事睡得晚,一群人喝著酒瘋狂亂叫,她從床上爬起來鬧了幾次他們才消停。

昨天見到了林淥,夢裏全是大學的時候,一晚上清醒好幾次。

趙馨月系上鞋帶,背上雙肩包,站在鏡子前照了照。

唐冬掃著眼影,“我們去聚餐,馨月一起去嗎?”

趙馨月蹲下身檢查鞋帶,“不了,我一個親戚住在這裏,我想去拜訪她。”

唐冬一臉惋惜,“你性子太孤僻了,應該和大家多交流。”

另一個女同事也附和道:“是啊,去找親戚有什麽意思,不如一起去吃飯。”

“不用了,我們原來約定好的。”

趙馨月仍固執己見,唐冬還想再勸她。

女同事看不慣她這副樣子,“有什麽了不起的,真是無語。”

見趙馨月面色不善,女同事膽怵地安慰唐冬:“好了,她不去就不去。冬冬,我們走。”

趙馨月沒跟她們浪費口舌,一個人步行在柏油公路上。

二層小樓重新上漆,原先的溫室裏堆滿了雜物。

廚房裏傳出鍋碗瓢盆的叮當聲,女主人忙碌著午飯,油煙機抽著炒菜冒起的煙。

院子裏的花大半被移走,剩下的花得不到精心照顧,一個個枯萎成土黃色。

趙馨月雙臂抱住胸,一股想哭的沖動湧上心頭,眼裏的淚模糊了面前枯萎的花。

她曾阻止爸爸不要賣掉房子,花園是奶奶用心血澆灌成的。

十幾歲的自己苦苦央求,換來的是他的一巴掌。

他將奶奶接到城裏住,離開院子,老人家很快就去世了。

“小月,是小月嗎?”

趙馨月轉過身,嘴唇咬得泛紅。

頭發花白的老奶奶看清了女孩的臉,先是驚愕後是狂喜。

她激動地抓住趙馨月的手,“是我,我是陳奶奶。”

趙馨月喃喃地念叨:“陳奶奶,陳奶奶……”

陳鳳一摸到伶仃瘦骨的手,淚就掉了來,“孩子,你受苦了。跟陳奶奶回家,奶奶給你做飯吃。”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